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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章 不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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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到聲音的那一刻, 宋善寧以為自己仍在夢中,可是男人掌心的溫熱已經貼上她的眼皮,觸覺分明。

細小的戰栗順著眼睫傳至心臟深處,連帶著肩膀都在不自覺地顫抖。

謝諶有些好笑, 低低地問:“怎麽了?”

宋善寧被他捂住眼睛, 看不見他的表情和動作,卻能想象他此時的神態, 定然劍眉輕佻, 眼底有說不出的冷淡。

在此時此刻, 他竟然還能問出一句“怎麽了”。

他說怎麽了,今日是她和楚恒略的大婚之日,眼下是在二人的婚房, 她剛嫁入晉國公府, 本該等夫君回房, 共飲合巹酒。

可新婚的夫婿沒等來,等到的卻是謝諶這位不速之客。

更何況, 他不是早該出場,到隴右了麽?

怎麽會出現在這裏。

千頭萬緒堵塞在腦海中, 以至於宋善寧竟忘了伸手推開他, 便也就此給了謝諶打量她的機會。

自兩人相識以來, 宋善寧不乏有盛裝打扮,濃妝艷抹的時候, 但是無論是哪一次, 都不如今日,嬌中生艷, 好似一株含苞待放的桃花, 被濃烈的紅色包裹著, 美得張揚。

謝諶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,從繁覆華麗的發髻,低垂的鳳凰步搖,落在眉心的珍珠鈿子,再到那一雙明顯修飾過的柳葉彎眉,再往下,是施了薄粉的雙頰,以及殷紅的唇。

那兩片唇此時正無意識地抿著,張開又閉合,更引人遐想萬分。

謝諶的喉結動了動,掌心也不自覺地生出汗意,宋善寧此時也終於意識到不雅,猛然伸手,一把搡到他的肩膀上,謝諶沒有防備,原本是單膝抵在榻上的動作,此時一個不穩,腰身撞到了一旁的小方桌上。

好在他及時回神,撐住了桌面,聲響不算太大,並沒有驚動到屋外的人。

但宋善寧還是被嚇了一跳,肩膀輕顫,鬢邊垂下的步搖都在搖晃。

可她強撐著體面和震驚,低聲斥道:“謝諶,你放肆!”

這還是她第一次對著謝諶擺架子,謝諶有些新鮮地擡了擡眼,不知是想到了什麽,唇邊忽然勾起一道弧度。

宋善寧被她看得莫名心虛,但還是冷著臉,秀眉也蹙得死死的,“你笑什麽?”

謝諶往外瞧了一眼,能聽到外面的震天熱鬧聲,他拖一把椅子過來,坐到宋善寧面前,雙膝微微岔開。

不知道是不是錯覺,宋善寧總覺得他這動作大刀金馬,看上去有一股子粗蠻氣勢,和以前很是不同。

兩人至多兩月不見,他怎麽會有這麽大的變化?

宋善寧頓了頓,忍下了心底的疑惑,只警惕地盯著他的膝蓋,與自己的裙擺隔了不過一個小臂的距離,她瞪大了眼睛,問:“謝諶,你瘋了!你知不知道,我若是現在喚人進來,你便是死罪!”

先不說擅闖晉國公府,和公主閨房。

便說他此時本該在漠北行軍,卻在這時候出現在京城,便已經算是抗旨不尊,欺君瞞下。

謝諶滿不在意地反問:“你會喚人進來麽?公主殿下?”

最後四個字,他故意說得很慢,低沈的尾音仿佛上古的琴弦,就響在宋善寧的耳畔。

她心尖一顫,想到那日林皇後與自己說的,謝諶的身世。

心虛又愧疚。

她心裏默默搖頭,面上卻擺出冷漠的表情,“你怎知我不會?”

謝諶說:“若是你會,當時就該順水推舟,而不是莽撞地闖進皇宮,為我說話。”

宋善寧這次是真的怔住,她怎麽也沒想到謝諶會對自己的行徑這般了解,一時間說不出來話。

謝諶笑一聲,說:“這般震驚,公主不會真把我當成什麽正人君子了吧。”

這話實在輕佻,宋善寧無法回答。

謝諶又說:“你父皇母親派人監視你,楚恒略也派人監視你,更有錢興為,求而不得,也派人註意你的行蹤,我又為何不行?”

若是不提這些,宋善寧只當自己什麽都不知道就算了。

可是謝諶偏要一個個數出來,被禁錮和封鎖的滋味一下子湧上來。

她已經整整兩個月沒出門了,期間渾渾噩噩,被自己的親生母親餵下毒藥,這一切到底是因為誰?

宋善寧壓下酸澀,擡手,指著房門的方向,“你走,你滾出去!”

謝諶不為所動,只那麽定定地看著她。

而宋善寧也終於意識到不對,之前她說話還特意註意壓低聲音,可是方才卻沒有遮掩,幾乎可以算是吼出來的。

就算離得稍遠的楚家人聽不見,可剛剛才被她打發出去的碧螺卻是決計不會走遠的,可是此時卻了無動靜,難道……

宋善寧怒道:“你吧碧螺怎麽了?”

謝諶語氣淡淡的,“只是讓他睡一會兒罷了。”

但其實,他的一雙長腿就卡在宋善寧的跟前,就算她此時高聲呼救,也遠水解不了近火,根本逃無可逃。

在這時,她才終於有些慌了,“謝諶,你到底想做什麽?”

謝諶說:“你與楚恒略的大婚之日,我能做什麽?”

宋善寧質問:“你既知道,就應該明白,一會兒楚恒略就該回來了,若是被他看見,你不會活著走出這裏。”

謝諶低笑一聲,竟還能維持震驚的姿態,“多謝公主關心。”

明顯就是顛倒黑白,宋善寧好像一拳頭搭在棉花上,滿腔怒意散不出去,她幹脆撐起身子,想要起身離開,好在這榻不高,小腿一撐就能站起身來。

可是謝諶卻在這時死死鉗住她的手臂,打量一般,說:“我就是想看看,公主殿下當時對我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,與旁人成親時,還能不能想起從前與我說過的甜言蜜語。”

“如今看來,我真是小瞧了你。”

提到這些,宋善寧耳廓無端飛紅,她竭力掙開謝諶的禁錮,“胡說什麽!”

可是謝諶越握越緊,鐵鉗一般,宋善寧半點掙脫不開,反而讓自己和謝諶離得更近,胸口幾乎都要貼在一起。

她越發地急,口不擇言道:“混蛋,謝諶,你走啊!”

謝諶眸光幽暗,他一把環住宋善寧的腰,托著她往自己懷裏貼。

也正在這時,門外忽然想起一道腳步聲,一會輕一會兒重,明顯喝醉了,這會兒由遠及近,正往他們所在的房間走。

只一瞬,宋善寧便分辨出這是誰——

楚恒略回來了!

宋善寧像是一只被熱油躺了的活魚,若是長著尾巴,恐怕一下子就要竄起來。

此時她只是肩膀狠狠一顫,然後便死命地把謝諶往外推。

可他抱得那樣緊,幾乎要將宋善寧嚴絲合縫地貼近自己的胸口之中,肩膀抵在宋善寧的額頂,他終於說出了口,

“殿下,我後悔了。不許嫁他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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